人间至味是枞菇
孟夏草木长,几场雷雨过后,又到了老家罗田吃枞菇的时候了。
“三月枞菇四月鸡,九月枞菇当老鸡”,是罗田的一句俗话。天下食材无数,而若论人间至味,以我个验,则非枞菇莫属。一些年来东奔西走,我曾尝过号称“菌王”的松茸,也尝过“菌中神品”松露,至于鸡枞、羊肚、竹荪、青头、牛肝、口蘑、干巴、小花菇,凡此等等,也曾一一落入过腹中。然而,倘若将这些与枞菇一比,套用一句网络用语,那就是——我勒个去!统统的,尽可弃之如敝履!
枞菇,主产于“两湖”及川渝、云贵等地。其名称,各地叫法不一,也有叫“三九菇”、“重阳菌”、“雁鹅菌”的,据考证其学名应为“松乳菇”。而罗田,因枞树林漫山遍野,更兼以山高林密,故枞菇产量极丰。每年初夏至秋末,雨过天晴,在枞树林的阴暗潮湿处,便常常可见“小伞”一样的枞菇,粘附着松针,如蓬勃的春笋,一棵棵、一丛丛地钻出地面,蔚为大观。大清早,趁晨曦踏朝露提篮上山采摘,回来还赶得上做成早餐的主菜。
夏初的枞菇,呈褐红色,秋末的枞菇,略呈乌青色。而秋末的,是为上品,上品中的上品,则是“伞”未全开的枞菇。罗田的枞菇,肉质肥厚,做法多种多样。记得小时在乡下,家人将枞菇与青辣椒同炒、与腊肉同蒸、与土猪肉土鸡同炖、打汤、下面,其味道都极为滑嫩、爽脆、清新、鲜甜,且香味浓郁。因枞菇无法人工种植,这种滑嫩、爽脆、清新与鲜甜,纯属天然,无需刻意调理,便有着无穷的魅力与神韵,往往是菜刚上桌,大人尚未下箸,枞菇已被小的们一扫而空。前两年回乡闲游,与一帮武汉朋友在罗田山中一农家饭庄用餐,餐将毕,却突然发现厨房里居然有枞菇,便不由分说急急忙忙让店家清炒了一大盆,甫一端来,香气已引得众人起坐而喧哗。于是斯文尽去,筷子打架,风卷残云,一通海吃。餐余口齿生香,额上汗出,饱噎连天,大有“遥襟甫畅,逸兴遄飞,爽籁发而清风生,纤歌凝而白云遏”之怡然快感。归来后每每想起,成为了一时之笑谈!
枞菇之妙,很早便为时人所识。相传在元朝皇家食用的“春盘面”里,就以它作为佐料。宋代诗人杨万里在诗中这样写道:“空山一雨山溜急,漂流桂子松花汁。土膏松暖都渗入,蒸出蕈花团戢戢……响如鹅掌味如蜜,滑似蒪丝无点涩。伞不如笠钉胜笠,香留齿牙麝莫及……”
写至此,忽然好象闻到枞菇香,忍不住食指大动,口舌生津,顿觉“飞‘涎’直下三千尺”,不禁想起小时在罗田老家听来的一个段子——某老汉一生贪吃,弥留之际,辗转而未肯竟去。其家人百般询问,老汉吊着一口气,声若游丝,幽幽叹道:“你们…到山上…找找…做碗…枞菇汤…我吃了….好去…”(来源:网络)